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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斌隋汾阳宫新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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隋汾阳宫新考

霍斌

汾阳宫是隋炀帝时所建避暑离宫之一,不仅炀帝曾两次亲临,而且也发生过一些重要历史事件。宫在唐初已废,后无重建,今仅存遗址。位于今山西省宁武县的汾阳宫遗址,在年10月被国务院核定并公布为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目前学界已有研究汾阳宫的一些成果。如杨鸿年的《隋唐宫廷建筑考》[①]引用《隋图经》《隋书》《资治通鉴》等资料,扼要介绍汾阳宫建造的时间、目的、景况等基本情况。罗新、叶炜在《新出魏晋南北朝墓志疏证》[②]中考证汾阳宫的修建时间是大业二年。赵曙光的《隋汾阳宫初考》[③]通过梳理考古材料和文献考察汾阳宫所在的区域位置,但对具体时间和事件缺少详细考证。贾志刚在《隋代宫殿建筑消费考述》[④]一文中也认为汾阳宫最早营建时间是大业二年,并阐述汾阳宫的选址与附属设施的配置等问题,但限于文题待详考之处较多。笔者也曾专门研究过汾阳宫营建的时间、动因及废弃,认为汾阳宫于大业三年八月后不久下诏营建,四年四月是建成时间。[⑤]目前看来笔者的原有观点及相关问题均有待修订与完善。本文将进一步详细梳理相关史料,对汾阳宫的营建时间与原因以及废弃等关键问题重新进行考证。

一、隋汾阳宫的营建时间

(一)大业四年四月说

隋汾阳宫的营建时间两条权威性最高的史料记载明确。《隋书·炀帝纪》载:大业四年()“夏四月丙午以离石之汾源、临泉,雁门之秀容为楼烦郡。起汾阳宫。”[⑥]《资治通鉴》载:大业四年“夏,四月,诏于汾州之北汾水之源,营汾阳宫。”[⑦]大业四年四月说看似无过多可商榷之处,但是与其他材料排比分析时却发现两点疑问。

疑问一:《隋书·敬钊传》载:“大业三年,炀帝避暑汾阳宫。”[⑧]即在大业三年()汾阳宫已经建成,而且炀帝还避暑于此。杨鸿年、罗新、叶炜、贾志刚诸先生也有发现此疑点,惜未有考辨。为说明此问题,有必要梳理大业三年炀帝的出巡轨迹。

大业三年四月丙申(十八日),炀帝车驾从西京出发,开始第一次北巡,己亥(二十一日)到达赤岸泽(今陕西大荔县西南);六月辛巳(初四)游猎于连谷(今陕西神木北),六月戊子(十一日)到达榆林郡;八月壬午(初六)车驾发榆林出塞,八月癸巳(十七日)入楼烦关(今山西宁武北),壬寅(二十六日)抵达太原。之后“上太行,开直道九十里”。九月至济源,幸张衡宅,留宴三天,己巳(二十三日)回到东都。[⑨]炀帝南返时入楼烦关,经此达太原,此路即严耕望所谓之“太原西北汾水出楼烦关道”[⑩],途经汾阳宫所在地无疑。但笔者认为,此时汾阳宫并未建成,杨广也未曾驻跸。原因有二:第一,从楼烦关到太原首尾只用十天,无避暑休闲时间。根据《元和郡县图志》所记:汾阳宫在静乐县北一百二十里,静乐县在岚州东四十五里,岚州距太原三百三十里。[11]校勘记中认为一本“三百”作“二百”,且乐史《太平寰宇记》记为“二百五十里”,此更合理。还有《通典》载楼烦郡(即岚州)“东南到太原府二百五十里”[12]。结合严耕望在《唐代交通图考》中所描绘之方位,可排除绕道的可能。最保守估计太原距静乐县约二百里,距汾阳宫三百二十里。

《唐代交通图考》第五卷《河东河北地区》之《唐代河东太行区交通图(北幅图18)(南幅图19)》(局部)

《唐律疏议》卷三“流配人在道会赦”条引唐《公式令》载:“马,日七十里;驴及步人,五十里;车,三十里。”[13]这是唐代官方的日程里数要求。据此,从汾阳宫到太原,骑马需要五天,步行需要七天,坐车需要十一天。楼烦关距汾阳宫仅三十里,又不费一天工夫。北齐文宣帝高洋曾于天保九年()从太原赴天池,六月乙丑(初三)自晋阳出发,己巳(初七)到祁连池(即天池),[14]首尾共计五天时间,可能是最快时间。《隋书》记载隋炀帝出巡时坐车,速度或更慢,会用七八天时间。按此来算他基本无在汾阳宫久住的可能,即使逗留在汾阳宫,最长时间也不过二三日。这和《敬钊传》“避暑”之说矛盾,如是避暑当为有目的有计划之行程,而非匆忙路过,且八月时晋北气温已转冷并非避暑时节。假设此时汾阳宫已经建成,当是完工不久且是炀帝首次临幸,按常理他更该好好享受游玩一番。从不久之后登太行山,幸张衡宅“帝悦其山泉,留宴三日”[15]来看,未见当时有如后来杨玄感反叛之危急大事发生。由此看来《隋书·敬钊传》“大业三年避暑”之说不能成立,“三”很可能是“四”之讹误。

疑问二:《隋书·律历志下》载:“(大业)四年,驾幸汾阳宫。”[16]《隋书·张衡传》载:“大业三年,帝幸榆林郡,还至太原。……明年,帝幸汾阳宫,宴从官,特赐绢五百匹。”[17]《隋书·崔廓传附子赜》载:“大业四年,(崔赜)从驾汾阳宫。……从驾登太行山。”[18]此三条材料均表明,大业四年确有隋炀帝幸汾阳宫之事。最关键史料是《李静训墓志》所载其死亡时间与地点:“大业四年六月一日遘疾终于汾源之宫,时年九岁。”[19]六月一日薨于汾阳宫,则很可能五月底炀帝一行已入住。

核查《隋书·炀帝纪》和《资治通鉴》所载炀帝大业四年的巡行轨迹又无赴今山西省之事,亦需说明。《隋书·炀帝纪》载:大业四年三月“车驾幸五原,因出塞巡长城。……八月辛酉,亲祠恒岳,河北诸道郡守毕集。”[20]《资治通鉴》记载与此一致:大业四年三月“乙丑,车驾幸五原,因出塞巡长城。”[21]未见有幸汾阳宫的记载。如此就与上引《隋书》三条记载相矛盾。但是,岑仲勉已经发现此问题,认为“五原”乃“太原”之误,并举《册府元龟》中记作大业四年三月“幸太原”为证。[22]笔者认为可信。

综上,大业四年确有隋炀帝避暑汾阳宫之事,时间还能缩小到五月到八月之间,夏天四、五、六三月包括在内,存在避暑可能性。梳理以上记载可得出如下事件顺序:大业四年三月隋炀帝驾幸太原,四月下诏营建汾阳宫,五月底已居住在汾阳宫。

(二)大业二年说

“大业二年说”主要由罗新、叶炜和贾志刚提出。三位先生也都注意到《隋书·敬钊传》中“三年避暑汾阳宫”、四年四月下诏营建、六月李静训死于汾阳宫三者记载间的矛盾。他们引《大业杂记》为据,认为汾阳宫营建时间是大业二年。虽然《大业杂记》成书于唐贞观时期,作者杜宝在隋炀帝时曾任秘书学士,入唐做过著作郎,可以说是当时之人记当时之事,但传世的记载中错误颇多,尤其是时间上。

《大业杂记》原书已佚,辛德勇曾以北宋晁载之《续谈助》所摘录内容为主,辅以《通鉴考异》《太平御览》《太平广记》等书做过辑校工作。据《大业杂记辑校》引《续谈助》记载:大业二年()“七月,自江都还洛阳。敕于汾州西北四十里,临汾水起汾阳宫,即管涔山汾河源所出之处。当盛者日,临河盥漱,即凉风凛然,如八月九月。”[23]《太平御览》引杜宝《大业拾遗录》载:“二年,汾州起汾阳宫。宫南外平林率是大桦木,高百余尺,行从文武皆剥取皮覆菴舍。”[24]《大业拾遗录》即《大业杂记》。这两段文字记载虽不多,错误却不少。

第一,《隋书》和《资治通鉴》明确记载隋炀帝从江都还洛阳的时间应该是大业二年四月,而非七月。大业二年“夏四月庚戌,上自伊阙,陈法驾,备千乘万骑,入于东京。”[25]“三月,庚午,上发江都,夏,四月,庚戌,自伊阙陈法驾,备千乘万骑入东京。”[26]两书都能具体到庚戌这天入东京,当凭借可靠的证据。还有大业二年正月东京才建成,这是炀帝第一次入新京,属于当时最重要的政治事件,意义非比寻常,《隋书》不会记错。

第二,《大业杂记》错误认为汾阳宫在汾州。隋代有三个汾州:1.文城郡(治所今山西吉县)。“东魏置南汾州,后周改为汾州,后齐为西汾州。后周平齐,置总管府。开皇四年府废,十六年改为耿州,后复为汾州。”[27]施合金进一步完善时间点:“—南汾州,—耿州,—汾州,—文城郡”[28]。开皇元年到十六年称南汾州,开皇十八年至大业三年四月改州为郡前称汾州。2.临汾郡霍邑县(治所今山西霍州市)。“后魏曰永安,并置永安郡。开皇初郡废。十六年置汾州,十八年改为吕州,县曰霍邑。大业初州废。”[29]开皇十六、十七、十八年称汾州。3.龙泉郡(治所今山西隰县)。“后周置汾州。开皇四年置西汾州总管,五年改为隰州总管。大业初府废。”[30]开皇元年到五年称汾州。北齐也有西汾州(治所今山西离石市),后周改为石州,大业四年改为离石郡。[31]

唐初也有两个汾州:1.原隋文城郡,武德元年到五年称汾州,五年到八年称南汾州。《旧唐书·地理志》载:“元魏曰南汾州,隋改为耿州,又为文成郡。武德元年,改为汾州。五年,改为南汾州。八年,改为慈州”。[32]2.原隋西河郡(治所今山西汾阳市),武德三年以后称汾州。西河郡“后魏置汾州,后齐置南朔州,后周改曰介州”,隋大业四年改郡之前都称介州。[33]“武德元年,以介休郡为介州,西河郡为浩州。三年,改浩州为汾州,仍割并州之文水来属。”[34]汾阳宫与以上所列今山西吉县、霍州市、隰县、离石市、汾阳市都没有关系,而是在忻州市宁武县。“汾州西北四十里”的记载可以说是无稽之谈。

另外再举《大业杂记》明显的两个错误。第一,载大业十年正月“又以许公宇文述为元帅,将兵十万刻到鸭绿水”事。这其实是八年第一次征高丽事。[35]如此特别重大事件在时间上都能混淆。第二,载大业十年“四月,车驾幸汾阳宫避暑。”[36]大业十年上半年隋炀帝第三次伐高丽,《隋书·炀帝纪》载:是年“三月壬子,行幸涿郡。癸亥,次临渝宫。……(四月)甲午,车驾次北平。……秋七月癸丑,车驾次怀远镇。……八月己巳,班师。……东十月丁卯,上至东都。”[37]所以,十年四月炀帝绝不可能赴汾阳宫。据下文,即使“十”为“十一”之误,炀帝也是十一年五月避暑汾阳宫,而非四月。

总之,因《大业杂记》原书早已亡佚,在后世流传过程中出现诸多鲁鱼亥豕之误,在时间或数字记载的准确性上远不如《隋书》,不可全做信史看待。尤其是关于大业二年营建汾阳宫的记载条目上,存在两大明显错误,整段的时间表述的准确性要大打折扣。另外与大业三年的问题相同,若汾阳宫在二年已经建好,为何三年炀帝在路过时却不临幸享乐。二年说基本可以否定。

(三)大业四年四月下诏整修汾阳宫

四年四月说还需要再回归到原始材料中进行探讨。《资治通鉴》与《隋书》出自不同史源,前者是“夏,四月,诏于汾州之北汾水之源,营汾阳宫”;后者为“夏四月丙午以离石之汾源、临泉,雁门之秀容为楼烦郡。起汾阳宫。”《资治通鉴》未载丙午日设楼烦郡事,其史源很可能是《大业杂记》——“敕于汾州西北四十里,临汾水起汾阳宫,即管涔山汾河源所出之处。”上文已探讨“汾州之北”属错误之论,司马温公此处有失精审。大业四年四月若非《大业杂记》原文,就是司马光在时间上又参考了《隋书》的记载。这就带来一个问题,我们能否轻易否掉《隋书》大业四年四月的表述。

大业四年四月丙午日设楼烦郡一事能精确到日,《隋书》的编撰者很可能参考了官方档案。又紧接说“起汾阳宫”,恐非随意编排,两者之间当存在联系。《大唐创业起居注》载:“大业初,帝(李渊)为楼烦郡守,时有望气者云:‘西北乾门有天子气连太原,甚盛。’故隋主于楼烦置宫。”[38]据此也是先有楼烦郡,后有汾阳宫,与《隋书》叙事顺序相同。那么大业四年营建汾阳宫之事不能轻易否定。

以往质疑大业四年说的学者都是认为工期时间太紧。罗新、叶炜认为“但若四月始建,李静训六月一日卒于此宫,岂不建宫过速。”[39]贾志刚认为“问题是四月才下诏‘起汾阳宫’,六月皇帝就驻于汾阳宫内,似乎有点不合常理。……大业四年诏‘起汾阳宫’是扩建或整修,而非始建,在此之前汾阳宫就存在,可能大业二年才是汾阳宫最早营建的时间。”[40]笔者认为存在不到两个月就建好汾阳宫的可能,原因有五:

第一,建宫过速不是否定的理由,唐太宗的翠微宫也是不到一月就建成。《旧唐书·太宗本纪》载:贞观二十一年()“夏四月乙丑(初九),营太和宫于终南山之上,改为翠微宫。五月戊子(初三),幸翠微宫。”[41]《资治通鉴》载:“是月,上得风疾,苦京师盛暑,夏,四月,乙丑,命修终南山太和废宫为翠微宫。……五月,戊子,上幸翠微宫。”[42]太和宫始造于唐高祖武德八年()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载:“太和宫,在县南五十五里终南山太和谷。武德八年造,贞观十年废。二十一年以时热,公卿重请修筑,于是使将作大匠阎立德缮理焉,改为翠微宫。”[43]《旧唐书》载:武德九年“高祖将避暑太和宫,二王当从。”[44]李元吉曾谋划在此次避暑期间劫持李世民。可见彼时太和宫已经建好。“营”是营建,“修”是修缮,虽是一字之别而工程实施的速度却是千差万别。若无《通鉴》做对比,单看《旧唐书·太宗本纪》也会误以为是重新营建。

第二,袁刚曾提出大业四年所建之汾阳宫是在北齐汾阳宫基础上的扩建。[45]笔者认为表述为“扩建”可能不够准确而应是“整修”。北齐皇帝曾多次赴天池狩猎,在其附近当有驻跸休憩之所。如高欢在东魏天平四年()六月壬申“如天池,获瑞石”[46]。天保六年()六月甲戌文宣帝高洋率领“诸军大会于祁连池”[47]。天保九年()六月己巳高洋“至祁连池”[48]。武平七年()十月丙辰后主高纬“大狩于祁连池”[49]。北齐是否有名为“汾阳宫”的宫殿目前并无证据,但皇帝频繁临幸此地当有较固定的住处。从北齐亡国()算起到大业四年才三十年时间,虽然期间北周皇帝、隋文帝都未莅临此地,但宫殿还是能保留部分,而不至于全被摧毁,但破败在所不免。所以,近两个月的工期主要是进行房屋整修与殿内装饰工作,并未大规模新建。于是才有大业四年炀帝初幸汾阳宫时“帝欲大汾阳宫,令(张)衡与纪弘整具图奏之”[50]之事。

第三,整修时可以就地取材,节省转运时间,缩短工期。上引《大业杂记》载:“宫南外平林率是大桦木,高百余尺,行从文武皆剥取皮覆菴舍”即为证据。时至今日,汾阳宫遗址附近的管涔山仍是森林密布的国家级森林公园。如果建筑木材需要外运,必然是工程时间较长,经费成本较高。贞观四年()唐太宗下诏发卒修建洛阳宫乾阳殿,以备巡幸。给事中张玄素上书劝谏说:“臣又尝见隋室造殿,楹栋宏壮,大木非随近所有,多从豫章采来。二千人曳一柱,其下施毂,皆以生铁为之,若用木轮,便即火出。铁毂既生,行一二里即有破坏,仍数百人别赍铁毂以随之,终日不过进三二十里。略计一柱,已用数十万功,则余费又过于此。”[51]由此可见隋代营造东都劳费之众。

如果取材方便,建造速度会很快。如唐太宗本想营建一个小殿,后来停工用此建材为魏徵构建正堂仅用了五天的时间。《资治通鉴》载:魏徵“宅无堂,上命辍小殿之材以构之,五日而成。”[52]

第四,不能过于高估汾阳宫的规模。《大业杂记》虽然常常在史料编排的时间上出现讹误,但对历史事件的记录却不是凭空捏造,多有与《隋书》契合者。书中如此描述汾阳宫的景状:“宫所即汾河之源,上有山名管涔,高可千仞。帝于山上造亭子十二所,其最上名翠微亭,次阆风、彩霞、临月、飞芳、积翠、合璧、含晖、凝碧、紫岩、澄景,最下名尚阳亭。亭子内皆纵广二丈,四边安剑阑,每亭铺六尺榻子一合。山下又有临汾殿,敕从官纵观。”[53]如果杜宝选择的是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来说,那么仅有十二座大亭和一座临汾殿。

还能见到另一种说汾阳宫狭小的记载。《资治通鉴》载:大业十一年“四月,幸汾阳宫避暑。宫城迫隘,百官士卒布散山谷间,结为营而居之。”[54]同事还见载司马光《通鉴考异》所引《大业杂记》中:“七月,帝幸雁门,先至天池,值雨,山谷泥深二尺,从官狠狈,帐幕多不至,一夜并露坐雨中,至晓多死,宫人无食,贷糒于卫士。”[55]二者叙事内容存在差异,前者侧重说宫城狭小,后者重在描写从官与宫人遇雨之后的狼狈惨状。但二者也有从官需要在野外搭设营帐居住的叙事共性。再佐以上引“行从文武皆剥取皮覆菴舍”,可能还会有一些临时草屋。凡此,不能把汾阳宫想得如长安、洛阳宫殿,甚至太原晋阳宫那样富丽堂皇,规模宏大。

第五,隋王朝的国家工程一般都动员巨多人力,能在短时间内完工。1.营造新都大兴城仅九个月时间。开皇二年()六月下诏动工,开皇三年()正月庚子“将入新都”,三月丙辰隋文帝“常服入新都”[56]。除去外郭城,宫城、皇城、坊市都已基本建成。[57]工期短的原因之一也是拆旧材,建新宫。2.大业元年三月下诏营建东京,大业二年正月东京建成,也是九个月。3.大业元年三月“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万余,开通济渠”,八月就能御龙舟,下江都。[58]4.大业三年七月下诏“发丁男百余万人筑长城,西距榆林,东至紫河,一旬而罢。”[59]动用百万人,十天就能筑好一段长城。因此,如果不到两月时间,就完成规模不大且有北齐基础的汾阳宫的整修工作,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
最后,笔者认为还要将隋炀帝居住汾阳宫的计划与北边巡狩、长城修筑置于同一事件序列分析。隋炀帝营建汾阳宫目的是居住,非空有其所而不居。大业三年四月炀帝开始北边巡狩,主观目的是巡视突厥并耀武扬威达到震慑目的,期间所做大事是修筑榆林到紫河段长城。次年三月“出塞巡长城”,目的就是视察新修长城。所以,四年再次北巡是炀帝的既定计划。三年八月,炀帝到太原后“诏营晋阳宫”[60],就是为来年再次北巡做准备。三年八月炀帝入楼烦关后,汾阳宫所在之管涔山与天池就近在咫尺,熟稔国家地理的他对这处胜地必然不会陌生。如《隋书·崔廓传附子赜》载:“大业四年,从驾汾阳宫。……从驾登太行山,诏问(崔)赜曰:‘何处有羊肠坂?’赜对曰:‘臣按《汉书·地理志》,上党壶关县有羊肠坂。’帝曰:‘不是。’又答曰:‘臣按皇甫士安撰《地书》云,太原北九十里有羊肠坂。’帝曰:‘是也。’”[61]乃炀帝博学之明证。还有,炀帝在出巡时有寻找胜地建离宫的爱好。“帝无日不治宫室,两京及江都,苑囿亭殿虽多,久而益厌,每游幸,左右顾瞩,无可意者,不知所适。乃备责天下山川之图,躬自历览,以求胜地可置宫苑者。”[62]司马光在编《资治通鉴》时将此句置于四年四月下诏营建汾阳宫之前显然有所深意,可能认为二者有必然联系。汾阳宫所在就很可能属于在“游幸”中“左右顾瞩”选择的“可意者”。

(四)隋汾阳宫与天池

赵曙光的《隋汾阳宫初考》通过考古勘察和文献分析,对汾阳宫的地点提出四说:天池说、东寨说、宁化说、林溪镇说,同时认为天池说当存疑;宁化说可否定;东寨说和林溪镇说存在可能性。可补充者是传世文献所载汾阳宫与天池位置常不一致。

如上引《大业杂记》载:“临汾水起汾阳宫,即管涔山汾河源所出之处。……宫所即汾河之源,上有山名管涔,高可千仞。”汾阳宫在汾河源所在,但天池不是汾河源头。还见一种记载隋炀帝试图绕天池建宫殿而不成。《诸道山河地名要略残卷》记:“炀帝尝于池南置宫,每夜风雨吹破,宫竟不成。”[63]《元和郡县图志》载:“隋炀帝尝于池南置宫,每夜风雨吹破,宫竟不成。今池侧有祠,谓之天池祠。”[64]《太平寰宇记》云:“隋炀帝于池南立宫,每至夜风雨辄吹破,宫竟不成。”[65]另外,天池与汾阳宫在地理方位上有差异。《太平寰宇记》载:“汾阳宫,大业四年置,末年废,在县(岚州静乐县)北三十里。……天池,俗名祁连汭,在县(岚州静乐县)东北一百四十里。”[66]在校勘记中说《太平寰宇记》万廷兰本记为“在县北百二十里”,这当是万本“参核厘正”之结果,其所核正依据是《元和郡县图志》载:“隋汾阳故宫,在县北一百二十里。”[67]另外,敦煌藏经洞发现的P号文书《诸道山河地名要略残卷》亦记载:“汾阳宫 随(隋)汾阳故宫在静乐县北一百二十里。”[68]显然,汾阳宫在静乐县北三十里处之说是错误的。但汾阳宫在县北,天池在县东北,不在一个方向。

环天池而建汾阳宫的说法,至晚在北宋前期才出现。《资治通鉴》中胡三省注曰:“按炀帝起汾阳宫环天池。”[69]明白地说,汾阳宫是环天池而建,视天池和汾阳宫为一体。紧接着胡注说“详见后注。五台注”。“五台注”是唐武宗会昌五年“五台僧多亡奔幽州”句中对“五台”所做专门注文,即“《灵记》云:‘五台山有四埵,去台各一百二十里。……西瞢山,有宫池古庙;隋炀帝避暑于此而居,因天池造立宫室,龙楼凤阁,遍满池边,号为西埵。’”[70]《灵记》已不能详考。宋仁宗时五台山僧人延一《广清凉传》上卷《五台西埵古圣行迹五》中亦引《灵记》,内容与胡三省所引内容几乎完全相同。那么《灵记》至少应该成书于宋仁宗之前。清顾祖禹在《读史方舆纪要》也继承此说:“汾阳宫,在管涔山北原上。隋大业四年诏于汾水之原营汾阳宫,遂营建宫室环天池之上,并筑楼烦城。”[71]

但是,据山西省文物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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